第 85 章(捉虫) 女鬼红着一双眼……

女鬼红着一双眼, 视线落在潘垚身上。

只见她抓着自家小宝脑门后的鼠辫,旁边,五帝钱币宝剑漾着金戈之炁, 铮铮而动,好似下一刻就要高高扬起, 将那小辫斩断,凛然不可侵。

听到一句凶, 姜桠丫鬼泪都要沁出了。

她是凶, 可这小姑娘也不遑多让啊。

“还请仙长仁慈,饶小宝一命。”

“他自小没有玩伴,孤零零地跟着我,只能自己和自己玩, 我这当妈妈的不忍心, 这才寻了小成过来。”

“铸下大错, 一切都是因为我,不关小宝的事,他还是个孩子, 什么都不懂……是我, 是我的错。”

姜桠丫泫然欲泣。

潘垚将小宝的鼠辫抓得更牢了。

这可是小宝这小鬼的命门,而小宝,他又是这女鬼的命门。

所谓子母坟,那是一坟中葬两尸,尸体是母与子。

母子同心,鬼力煊赫,尤其是那女鬼,女子为母则刚,护子心切, 自然更是凶悍得很。

见女鬼不像是产子而死的鬼,虽然凶,但她不是产鬼,要是产鬼一尸两命的母子坟,那只有更凶的。

潘垚略略想了下,便知这母子只是葬一处,由母给予子荫蔽的子母坟。

一般来说,小孩夭折是没有坟墓的,一些人会将它葬在亲长身边,由亲长庇护,不至于沦为孤魂野鬼,也能够享一份香火。www.zzfyjj.com 菠花小说网

她瞧了瞧揪在自己手中的辫子,上头鬼炁凝聚。

潘垚听老仙儿说过,有一些地方,长辈期许孩子平安长大,长命百岁,就会为孩子留一条尾发,叫做百岁辫儿,意味着拴儿。

等到十二岁之时,过了人生这第一道坎,才将这辫子剪去。

这小鬼还未长成便夭折,缺啥就想有啥,鬼炁氤氲,命门便是在这辫子上。

要当真被五帝钱币剑剪去,鬼炁溃散,小鬼定然元气大伤。

潘垚将小宝的辫子拽紧。

小宝吃痛,哇哇哇地哭了起来,对面,女鬼一副担心模样。

她恨恨地瞧着潘垚,敢怒不敢言模样。

潘垚嗤笑:“我才只是抓了抓,你就心痛成这样?”

“你们阴气森森,将何金成冲撞得魂魄不稳,二魄都出了窍,整个人傻愣愣地在家里拍洋画,你想想,他妈妈急不急?心里痛不痛?”

姜桠丫被潘垚训得垂头不语。

潘垚也知道,人死后就无情,指着这当鬼的妈和当人的妈妈感同身受,那是不可能的。

这下这么乖巧,那是因为命门被她抓着!

但凡自己弱一点,这会儿听训的就得是自己了。

不对,鬼可没这么好心,自己要是败了,哪里只是训一训骂一骂,鬼物诡谲无情,定要将自己捉弄得心肝俱裂,享了那害怕的七情六欲,那才罢休。

“不成,我不信你的鬼话,你家小宝还是搁在我手中比较妥一点。”

左思右想,潘垚觉得,还是不能轻易放了这小鬼女鬼。

狗儿出门,还得牵个铁链子,讲究一点,嘴巴还得套狗嘴套呢,没道理这鬼就不用。

手诀一掐,一阵青烟拢过,叫小宝的小鬼尖叫一声,下一刻,他便不见了踪影。

取而代之的是,潘垚手中拎着一张小人剪纸。

不同于阿大上头绘的剪纸成兵术的符文,这张剪纸上,朱砂细细密密,弯弯绕绕,上头隐有雷霆之光。

那是镇邪雷霆符文,鬼属阴,尤惧至阳雷霆。

“小宝!”女鬼凄厉一叫,再看潘垚,眼里沁着血泪。

潘垚唬了一下,“只是关着他,又没害他,看我做什么?我可没有坏心眼。”

被潘垚这么拿话一堵,姜桠丫一窒,只觉得这话似曾相识。

“那仙长干脆将我也收了。”

瞧着潘垚拎在手中那张小纸人,只见它短手短脚,揉搓着眼睛,就像小宝在蹲地嚎啕大哭,母子连心,姜桠丫觉得自己的心也要碎了。

子母坟,母亲荫蔽子女,将孩子看得比自己都重,见小宝在潘垚手中,眼看着脱逃无路,姜桠丫自暴自弃,将自己都送给了潘垚。

此时太阳西斜,光落在这一处,鬼炁散去,这一地没有了那灰蒙阴冷,山风吹来,带着山林的凉意,还有那浓郁的生机。

潘垚也不客气,直接往女鬼身上下了禁咒,让她不能再随意害人。

没有坏心眼也不成。

“别说我凶,谁让你无缘无故害人了!”

“真是个大聪明,还会用纸元宝幻化洋画儿,哄着人跟着你们跑,人贩子都没你行呢。”

一路朝六里镇上走去,瞅着跟在身边,对那小纸人牵肠挂肚的女鬼,潘垚还忍不住唠叨吐槽。

“对对对,你家小宝自小当鬼,无人玩耍可怜,带了何金成回来,这下玩得痛快了,可也把人害惨了。”

“二魄离体,回头要是离魂离习惯了,那该怎么办!”

骨折脱臼能成惯性脱臼,这阴气沾得重了,魂魄不稳,离魂都能成惯性离魂呢。

还好接下来是暑假,七八月份太阳最大,多晒晒日头,去去晦气,不去阴邪的地方,再等大一些,应该就魂魄稳固。

潘垚还在想着一会儿要和何叔他们说的话,这时,就听女鬼声音细细。

她有些怕潘垚,想着自己有理,又理直气壮地大声了一声。

“不是无缘无故。”

“说来,以后,我家小宝还得喊何金成一声舅舅呢,这舅舅陪外甥玩,不该是理所当然吗?”

潘垚脚步停住:“……啥!”

姜桠丫越想越是这个理,身子板都挺直了,瞧着身边这小仙长傻眼模样,更是有扬眉吐气的错觉。

“我说,那小成以后得是我家小宝的舅舅,娘亲舅大,这舅舅陪外甥玩一玩,哪里就是什么大错了?”

“我只是让他们提前熟络熟络感情!”

听了女鬼的话,想着这里头竟然还有这样的缘由,饶是潘垚这样见惯大世面的,都有些傻眼了。

要是她没记错的话,何金成的姐姐,何富贵的闺女儿,那叫做何美娟的靓女,她还没嫁人呢!

那时候,正月十五游娘娘,何美娟瞧见别人祈花,她觉得好东西稀罕,这才有人抢,有便宜不占白不占,就跟着凑热闹,抢了一束代表求子嗣的塑料石榴花。

后来,游神时人多,人挤人,那束石榴花就被挤掉了。

回来的途中,潘垚瞧到送子娘娘差人将孩子送来,一船男娃,一船女娃。

因着何美娟未嫁,那叫小六的奶娃娃一路哭哭啼啼地被娘娘座下姓李的夫人牵了回去。

李夫人性子好又温柔,一路不断安慰小娃娃,让它再在娘娘那儿待一年,等第二年祈花了,再将它送到好人家的家里去。

潘垚还记得,那小娃娃头顶冲天辫,穿一身红艳艳的衣裳,就像石榴花一样。

路上,它嘟囔着阿大阿二他们做哥哥,等到第二年,自己只能当弟弟,明明该是同龄的,结果却矮了一截,好生委屈。

小娃娃嘛,都想着当哥哥姐姐,不想当弟弟妹妹。

后来,瞧着自己的龙头灯威风,那小六还咬着手指头,泪眼汪汪地瞧个不停呢。

……

潘垚将手中的小纸人拎到面前瞧了瞧,稀奇得不行。

这叫小宝的要投胎了?

何金成要当舅舅了?

那这么说,何美娟在大城市里嫁人了呀。

这样想着,潘垚也嘀咕出了声音。

“这么快就嫁人怀宝宝了?过年时候还是大姑娘呢,祈了花又丢了花,让小六那小娃娃好一通的哭。”

啧,小六可比这小宝性子好,人也可爱,何美娟这婚结的呀,没赶上好时候!

当然,当着人家阿妈的面前,潘垚也是有眼力见的。

她不说这话,怕说了讨人嫌。

在当妈妈的眼里,自家的宝没有糟糕,只有最好,最可爱!

“没呢。”姜桠丫不知是想起了什么,幽幽叹了口气,“孩子是怀了,不过,这亲还没有结,估计也结不成。”

潘垚再次大嗓门,“啥!”

饶是母子俩都在潘垚手中捏着,瞧着小仙长瞪眼模样,姜桠丫还是抿嘴笑了笑。

她纤细又透着苍白的手将脸颊边的碎发往后夹了夹。

是个烟火气重的小仙长呢。

这样也好,起码心软,小宝在她手中也遭不了大罪。

姜桠丫沉甸甸的心情放松了些许。

“没结婚,她在G市给一个大她二十来岁的男人那儿,给人家做姨娘娘。”

“说得天花乱坠都没用,什么孩子生下来后就离婚,和她结婚,都是骗人的,老男人哄小姑娘呢!”

潘垚还被这消息惊得傻眼,就听旁边这女鬼轻嗤了一声,面露不屑。

“男人的嘴,骗人的鬼。”

“那男人发财靠的都是舅家的路子,哪里敢离婚,离婚了,两家没了关系,谁还带他发财?”

潘垚:……

敢情你也知道鬼会骗人啊!

事关何富贵的闺女儿,何金成的姐姐,潘垚又问了几句,可算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了。

面前这女鬼叫姜桠丫,是百年老鬼了,因为牵挂着这叫小宝的儿子,她一直没有去投胎,想先安顿好了孩子,无牵无挂了,她再去投胎。

何美娟怀了孕,腹中胎儿和小宝有了联系。

眼瞅着小宝要有新的开始,姜桠丫替小宝欢喜。

虽然母子情缘将断,但只要孩子以后能好,重新为人,能吹到清风,感受到阳光,吃到那温热的食物,到处都是亮堂堂又热闹,她这做阿娘的,只有欢喜与感激。

这是慈母心肠。

也正因为这慈母心肠,她去瞧了何美娟。

这一瞧,姜桠丫就不乐意让小宝投到何美娟肚里,当她的孩儿了。

姜桠丫眉头微蹙,带着几分愁苦,似是想到什么,声音幽幽,泛着几分凉,又带着几分厌。

“姨娘娘的孩子有什么好的,出生便是罪,这是原罪,父不忠,母不贞。”

“走到哪里,大家都会指着说上一说,碰到厉害的嫡母,面甜心苦,孩子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……我不想让小宝,不想让小宝,让他再遭这个罪。”

说到后面,姜桠丫的声音又轻又缥缈,不仔细听,都听不清那话里的意思了。

潘垚侧头朝她看去,心中暗暗思量。

再遭这个罪?再?

察觉到潘垚的目光,姜桠丫笑了笑,“哦,现在没有嫡母和姨娘娘这个说法了,仙长你还小,可能不懂。”

“我懂。”潘垚点头,“现在叫二奶,以后叫小三,是一段感情中的后来者,第三者,这是不道德的行为。”

姜桠丫:……

“小仙长知道的还怪多的。”

潘垚微微点头,“客气了。”

姜桠丫一窒,又有些恼,她可没有夸赞的意思。

再遭这份罪?

潘垚咀嚼着这个词,倒是多瞧了姜桠丫一眼。

姜桠丫也知道自己方才说漏了嘴,叫这聪慧的小仙长听出了点什么,索性也不瞒着了。

“是,我也是人家感情中的后来者,第三者,也吃尽了苦头,连累得小宝也受罪。”

姜桠丫也是好人家的闺女,本该三媒六聘,大红花轿上门来抬,风风光光的进人大门,当那当家主母。

可能日子会没那么富足,但起码腰杆子直,走出去说话也敞亮有中气,而不是那样,瞧着人家家里富贵,就和富户公子有了牵连,不清不白的生了孩子……

结果,没进门不说,孩子还被人抱了走。

姜桠丫低垂眉眼,里头有着怅然,还有几分厌弃,那是对曾经年轻无知自己的厌弃。

怎么能因为几句花言巧语,一些胭脂水粉,一些镯子耳饰衣裳,就这样轻易地被哄了去?最后还交付了自己?

她觉得,那时的自己,真是……真是好生廉价。

“小宝被抱了去,我也病得厉害,心里又恨又恼,我也不知道该怨谁,恨爹娘,恨那绝情的男人,其实我自己知道,最该怨的人,也许该是我自己。”

明明知道,明明知道他有了夫人,却还做着一朝飞上枝头的梦,最后被说辱没门楣,连良家妾都算不上,只孩子被抱了走。

想起往事,姜桠丫身上还有鬼炁翻滚。

“清心!”潘垚掐了道法诀。

一道灵炁落在姜桠丫身上,那翻滚而动的鬼炁得到了安抚,她有些混沌的脑子重新清明。

姜桠丫有些后怕,克制了下心情,只面容复杂。

潘垚想着方才瞧到的坟,那坟茔的木碑上虽然破败,隐隐还能瞧到那缺胳膊断腿儿的字。

她记得,上头有写着【妻姜氏之墓】几个字。

“后来,你还是嫁进去了吗?”潘垚有些好奇。

“嫁是嫁了,倒不是嫁给小宝他爸爸。”姜桠丫摇了摇头,“我病得厉害,眼瞅着就要死了,我爹就收了一吊子的铜板,将我送到隔壁街赖麻子家,给他当了婆娘。”

活不活,都是别人家的事,和姜家没有任何关系。

“呵呵,祖坟旁边女儿坟,后辈恐出愚呆人……”姜桠丫脸上挂着笑,嘴里也是轻轻的笑声。

莫名的,潘垚却心里有些难受,觉得这笑声像是哭声。

姜桠丫眼里浮起一圈水雾,透着些许红。

就为了这一句乡间门俗语,为了还没有影儿的后辈,阿爹阿娘便是连一处葬身之地,都吝啬于予她。

赖麻子是诨名,他小时候得了天花,命大,侥幸熬了过来,那一身皮肉却毁了,他也没什么能力,就在码头边扛包,卖一把力气。

这样的条件,正经像讨婆娘,倒是不好讨。

娶姜桠丫,要用一吊子的铜板,是要攒一段时日,娶回来的婆娘,还是一个病得要死的婆娘。

不过,他决定赌一赌。

左右是一吊子铜板的事,铜板没了,再攒攒还能再有,这东西就这样,左手进,右手就得出,它是活的。

赌赢了,他有一个婆娘,赌输了,也就一吊子铜板的事。

赖麻子赌赢了,却又没赌赢。

姜桠丫嫁了过去,病恹恹的,却还是撑了两年多的时间门。

“他丑了点,心却是好,我病得厉害,爹娘都不耐烦了,倒是他,从码头边扛包,赚两个铜板,就花一个半铜板在我身上……”

就是一颗石头,慢慢煨着,也有了些许的温度。

“我很不解,时常问他,为什么要待我这样好。”

潘垚看了过去,只见夏风徐徐吹来,带着山林那处绿荫浓浓的凉意,走在林荫下,这女鬼嘴角微微勾着,这是自己方才瞧到她后,见到过最真的一个笑。

淡淡地,宁静地,不带讥诮,不带愤懑,不带诡谲……只单纯的一个笑。

像夏日夜里,那白色的栀子花悄悄绽开,花瓣洁白,中间门一定黄,清风吹来,有幽幽的香气,那是温柔的味道。

姜桠丫好像又见到了那赖麻子脸的汉子,被自己一问,他怔楞了下,好半晌也不知道该说啥,最后,只低低说了一句。

“你是我婆娘不是吗?明媒正娶的,拜了天地,不对你好,我还对谁好。”

姜桠丫咀嚼那一句词,明媒正娶啊。

“可惜,我身子不好,拖了两年多,还是没了命。”

“我没了之后,被葬在这一处,后来,我那苦命的孩子小宝,他也没了性命。”

孩子夭折,那是连坟茔都没有,随意埋一处便是了。

小宝被抱到余家,养在正头媳妇膝下,人前温言,人后冷语,谁都知道这孩子是外头抱回来的,谁都能说上两句,小宝的性子便怯弱。

再加上,小孩子难养,一个头疼脑热的,照顾不好,性命便没了。

姜桠丫沉默了下。

“我不怪她,小宝于我是宝,于她就是刺,见一回,痛一回,还得强颜欢笑的大度……要照顾,要费心,如此,才能讨余郎欢喜。”

“没人时候,自然是索性不见,起码眼睛干净,心情舒坦。”

“是赖麻子,他知我生前惦记着这孩子,花了铜板,问了余府的下人,将孩子的尸体抱了回来,搁到我的棺椁之中,清明时候,中元时候,寒衣时候,起码有他供一份祭品,烧一些金银元宝,衣裳被子,我俩都不至于孤苦伶仃,受饿受冻。”

潘垚瞧姜桠丫这样,就知道她是悔不当初,又厌又恨那想着富贵,攀着余家高枝儿的自己。

唉,千金难买早知道。

姜桠丫拳头捏紧,声音幽幽。

“所以,我又带着小宝跑出九幽,不想他投何美娟的胎,再做这名不顺言不顺的孩子。”

出了九幽,外头处处危险,烈日烘烤,还是坟茔能给予安宁,姜桠丫便带着小宝回了六里镇小三沟的坟茔中。

人间门热闹,小宝见了便喜欢。

现在和百年前的时光还不一样,虽然六里镇还是偏远小镇,不过,已经有不少稀奇东西了,洋画儿,弹珠,贴纸,积攒漂亮的糖纸……

一些家里富裕起来的,甚至还有小霸王游戏机。

小宝一人无聊,时常瞅着放学的娃娃,眼睛眨巴,可怜又乖巧。

当妈的不忍心多看,瞧出何金成和何美娟的关系,心中又气何美娟怎么也走了条蠢路,就使了个计,用纸银宝引着何金成,一路引到坟茔处,让这便宜舅舅陪着外甥玩一玩。

潘垚:……

这,一言难尽,真是一言难尽。

算了,还是让何叔头疼着去吧。

至于这女鬼,既然是带着小鬼私逃,想来,应该有鬼差会追来……吧。

潘垚不是太确定的想着。

这会儿太阳西斜,正是黄昏时候,姜桠丫寻着阴影之处往前,潘垚瞧了瞧,只觉得她形单影只,想着她说的,就因为一句乡间门俗语,阿爹阿娘,亲生的阿爹阿娘,竟然连一处坟地都不肯予她葬身,亲缘淡薄,六亲缘浅。

也许正是这样,合葬一处成子母坟,这女鬼的命门便是小鬼,她自己没有的,便盼着孩子能有。

潘垚叹了口气。

只见她手一挥,一张小纸人在半空中飘呀飘,落在女鬼手边,一道青烟起,脑门一帘黑发的小娃儿牵起女鬼那纤细中带着分苍白的手,抽搭了下鼻子,拖长了声音喊道。

“娘——”

“小宝!”姜桠丫又惊又喜,拿眼睛瞧潘垚。

潘垚将打鬼棒一转,背在背后,瞧着天,言不由衷道。

“那什么,他吵着喊妈妈,闹得人脑壳疼,还是你牵着他,哄哄他吧,左右雷霆符我已经绘下,小辫儿抓在手中,谅你也不敢乱动!”

说完,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,潘垚掐了道手诀,半空中出现一道指长的小闪电,就在小宝脑门后的小辫子上。

虽然小巧,威慑力十足。

做鬼的无情,却也知好歹,姜桠丫轻叹,是个心软的小仙长。

“多谢仙长,我知道,您是好意。”

潘垚当然知道自己又心软了,但凡心硬一点的修士,以小鬼为质,役鬼术下,但有所命,女鬼无不敢从。

子母坟可是很多道士想豢养的鬼,女鬼凶,又有小鬼为质,能做的事多了,反噬的可能性也小。

她就在手札上见过,以前时候,有人将小鬼养在瓶中,役使女鬼,能敛财,能杀人,能放火……不需要多大的本事,只要捏着养小鬼的瓶子,女鬼便会投鼠忌器。

要知道,鬼物诡谲无情,召灵请鬼,要是自身本事不够硬,鬼灵可是会冷嘲笑视,指使不动不说,有时还会反过来捉弄。

“别说什么何金成是舅舅的浑话,你家小宝还没投胎呢,认什么亲戚呀,错了就是错了,一会儿,你得给何家好好赔礼!”

“哎。”姜桠丫应下。

……

六里镇,何家。

“什么!美娟怀孩子了?”

何富贵眼睛瞪圆,暴跳如雷,薅了薅发,瞧着快要发疯了。

潘垚:……

她目露同情。

真是一波初平,一波又起。

难,何叔一家真的难,着实是太难了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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